我国已进入老年社会,截至2023年,老年人口已达到2.97亿人,占全国人口的21.1%,并仍在逐年增长。老年人的健康问题日益凸显,其健康现状与需求也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由于遗传因素、生活方式、个体经历和罹患疾病情况的差异,老年人健康状况可呈现健康和不健康两种表型。据统计,2020年我国老年人健康占比约为87%,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比例约为10%,不健康且生活不能自理比例约为2.5%。世界卫生组织曾指出单纯寿命的增加而没有生命质量的提高是没有价值的,并将健康预期寿命列为量化人群健康状况的绩效指标,纳入卫生系统绩效评价。健康预期寿命是考虑了健康生活年份之后的预期寿命,同时反映生命的数量和质量。由于还没有建立符合国情的健康预期寿命指标体系,我国政府只发布了中国人口的预期寿命,还未发布健康预期寿命2019年我国居民人均预期寿命为77.3岁,估计健康预期寿命仅为68.5岁。因此在预期寿命不断增加的过程中,如何延长健康预期寿命成了新的命题。

身体活动 (physical activity,PA)是指由骨骼肌收缩引起的导致能量消耗的身体运动,涵盖日常生活活动、职业活动、运动训练和体育运动等。运动训练是 PA 的一种形式,指有目标、有计划、有程序重复的活动。世界卫生组织指出,规律地进行身体活动是维持人体健康的重要手段之一。老年人的生理功能随年龄增长逐渐退化,这一过程也与生活方式、共病等多种因素相关。老年人的健康和功能状态与其年龄并不完全对应,而 PA 的能力可能是更好的预测指标。老年人运动康复是通过针对性设计的运动方案,帮助老年人改善或维持身体功能,防治疾病,提高生活质量。对于健康老年人,运动康复作为一种预防手段,目标是维持老年人的身体功能,延缓疾病的发生发展,延长健康寿命。对于不健康老年人,运动康复作为一种治疗手段,目标是辅助疾病的治疗,促进老年人身体功能恢复,改善日常生活活动能力,提高生活质量。大量研究已证实,运动康复可以防治多种慢性疾病,降低全因死亡率;可以改善运动和认知功能、提高生活质量。由于健康状况和功能水平的差异,老年人的运动康复方案应根据具体康复目标进行个性化调整。

老年人运动康复方案是基于医学和运动科学理论设计的系统性干预计划,其核心在于通过个体化、渐进式的运动处方,帮助老年人,尤其是慢病、术后和高龄老年人,尽可能恢复和保持最佳身体功能、提升生活质量。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国际衰弱与肌肉减少症研究会议工作组等多个国内外医学组织提出的建议,老年人运动康复方案应以有氧运动、抗阻训练、平衡训练、柔韧性训练为基础,结合认知训练构成多组分综合运动训练方案。与单一成分运动训练相比,在改善老年人的心肺功能、提高肌肉力量和耐力、降低跌倒的风险、改善平衡能力、防止多种慢性疾病的发生发展等方面,多组分运动训练获益更大。

目前仅有氧运动的处方在各个指南中相对统一,而其他组分的处方不尽相同,但各有循证依据支持。有关抗阻训练的具体运动方式是近期研究的热点之一,以渐进性抗阻训练 (progressive resistance training,PRT) 为代表的合成代谢运动,对于维持或改善老年人的运动功能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肌少症、衰弱或骨质疏松患者,然而鲜有证据支持老年人最佳肌肉训练方案。神经肌肉训练 (neuromuscular training,NMT)目前被认为是老年人运动康复方案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与传统平衡训练相比,NMT涉及的范围更广,包括了激活本体感觉、协调性练习和平衡练习等,通过增强神经系统与肌肉之间的相互作用,改善运动控制、平衡、 肌肉力量及整体运动功能。此外,一些研究还指出,双重任务训练在提高运动能力的同时增强了认知功能。

运动训练的效果遵循量效关系原理,但老年人的生理功能受老化和疾病影响,在制定运动方案时必须考虑剂量和效果之间的关系,运动强度等参数必须个体化调整,综合考量运动风险、既往病史、功能水平、耐受性和个人偏好等因素至关重要。研究表明,即使是少量的PA也可以提供健康益处,尤其是身体活动极少的人群,参与一些PA通常比不参与PA更好。因此,多篇指南均建议无运动习惯老年人的初始方案应从单一的运动方式开始,使其逐渐适应规律运动的改变;也可将多组分运动整合入日常生活,代替结构化的、单一任务的运动方案。运动强度应从低强度开始,根据个体反应逐渐加量,以降低运动损伤的风险,并提高老年人对运动的依从性。对所有老年人来说,限制久坐行为都是必须的。因此,除结构化的多组分运动外,老年人运动康复方案必须包括生活方式的调整。

3.1 健康老年人的运动康复方案

健康老年人并非指 “无疾病”的老年人,而是一个多维度的综合概念,强调其在生理、心理及社会功能上保持最佳状态,从而维持独立生活能力和生活质量。在指南中通常建议此类人群遵循成年人运动康复方案,即每周150~300min中等强度或75~150min高强度有氧活动,或等量的中等强度和高强度有氧活动组合;每周至少2次肌肉力量练习;每周至少2次平衡训练;坚持柔韧性练习;保持日常身体活动,并增加活动量;如身体不能耐受每周进行150min中等强度身体活动,应尽可能地增加各种力所能及的身体活动。

3.2 不健康老年人的运动康复方案

老年人功能状态受多种因素影响,存在复杂性和多变性。当其健康状况向不利方向变化时,运动康复方案也应随之调整。既往根据老年人罹患疾病的不同,已不断推出并更新以单个疾病为核心的运动康复方案或指南,如冠心病运动康复、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运动康复、脑卒中运动康复、髋部骨折术后运动康复等。这些方案针对急性疾病引起的器官功能下降,强化了相应的运动组分,例如心血管系统疾病的运动康复方案以有氧运动为核心,着重进行心肺耐力的提升;骨骼肌肉系统疾病的方案则侧重抗阻训练和柔韧性训练;神经系统疾病的方案更强调 NMT,以改善运动控制。

虽然老年运动功能减退是老化和疾病的“果”,但运动减少也是加快机体老化和不利于老年病转归的 “因”,老年人的共病、衰弱常伴随发生,因此以单病种为核心的运动康复方案不能完全满足不健康老年人的需求。近10余年来,各国老年医学相关组织相继颁布衰弱、失能老年人运动康复指南。这些指南中的运动方案涵盖了老年人运动康复方案的所有组分,主要对运动强度、持续时间、组分的优先级等进行了调整,以匹配目标人群运动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这些方案大多需要在专业人员指导下才能完成,在脱离医疗环境后常难以持续实施。然而长期坚持适度的运动训练才能维持其对健康的积极作用,需要适合家居或社区可进行的运动方案接续。

4.1 奥塔戈运动方案

奥塔戈运动方案 (Otago exercise progamme,OEP)是由新西兰奥塔戈医学院的 Campbell等学者于20世纪90年代设计,主要针对具有跌倒风险或轻度衰弱的老年人,由10多项身体各个部位的活动和各种行走方式组成,旨在通过居家式训练改善下肢肌力与平衡能力,预防老年人跌倒。该方案允许老年人根据具体健康状况和身体条件进行微调,以确保训练的安全性和有效性。研究表明,持续6个月的 OEP干预可使跌倒发生率减少35%~40%。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在2015年发布的指南中推荐奥塔戈运动作为预防老年人跌倒的 B级干预措施。

 4.2 Vivi Frail多组分运动方案

Vivi Frail多组分运动方案是由西班牙学者Mikel Izquierdo教授团队于2016年开发的综合性运动干预项目,专门为70岁以上老年人 (尤其是衰弱及肌少症患者)设计,旨在通过科学训练逆转功能衰退、预防跌倒并提升整体健康水平。方案整合了五大训练模块,即热身运动、抗阻训练、平衡训练、柔韧性训练和步行与耐力训练,强调循序渐进与个体化适配。研究显示,12周的Vivi Frail多组分运动干预可使老年患者的步速提升15%,握力增加10%,跌倒发生率降低30%。

4.3 任务导向性运动训练方案

任务导向性运动训练方案是由北京医院康复医学科顾新主任团队于2019年创立。该方案由上肢取放物品和下肢多向移动两个任务组成,训练体位可选卧位、坐位、站位,移动平面可选平面或台阶,训练负荷可选非负重体位、部分负重体位、自重负荷或外加负荷等。该方案在多维度的可调性使其能匹配不同运动功能水平的老年人,既可适合卧床患者,又能帮助健康老人。动作简单易学,经指导的老年人可自行训练,或在家属、护工的监护下进行训练。在老年人健康状况变化时只需调整强度和难度,无需变更运动方案,有利于运动的长期持续。方案的设计与日常生活活动动作密切相关,有利于老年人的依从性。此方案已在社区老人、住院老年慢病患者、住院老年衰弱患者和老年腹部围手术期患者等不同人群中进行了初步验证,得到了预期的满意效果。

运动训练的效果遵循量效关系原理,但老年人的生理功能受老化和疾病影响,在制定运动方案时必须考虑剂量和效果之间的关系,运动强度等参数必须个体化调整,综合考量运动风险、既往病史、功能水平、耐受性和个人偏好等因素至关重要。研究表明,即使是少量的PA也可以提供健康益处,尤其是身体活动极少的人群,参与一些PA通常比不参与PA更好。因此,多篇指南均建议无运动习惯老年人的初始方案应从单一的运动方式开始,使其逐渐适应规律运动的改变;也可将多组分运动整合入日常生活,代替结构化的、单一任务的运动方案。运动强度应从低强度开始,根据个体反应逐渐加量,以降低运动损伤的风险,并提高老年人对运动的依从性。对所有老年人来说,限制久坐行为都是必须的。因此,除结构化的多组分运动外,老年人运动康复方案必须包括生活方式的调整。

5.1 运动方案精准化

运动方案的个性化设计一直是老年康复领域的研究热点之一,但现有研究成果主要为运动形式、运动量、运动强度以及预期结果所需的特定适应之间的关系, 即老年人的运动量效关系(dose-effect relationship)特征,并据此结合特定的疾病和个人需求量身定制运动方案。然而,在运动方案个性化的前提下,不同个体的运动预期结果仍存在差异。因此,未来进行同等剂量下不同个体运动效果差异化的生理机制和遗传学因素研究,以及运动量效关系的分子生物学研究,都将有助于运动方案在个性化的基础上更为精准,以优化运动的风险收益率。

5.2 技术整合

5.2.1 可穿戴设备与相关应用软件开发

可穿戴设备是指可以直接穿戴在人体上,或整合到用户的衣服或配件中,具备智能感知和交互功能的设备。常见的可穿戴设备包括智能手环/手表、运动追踪器、智能服装以及康复辅助设备等。它们可以实时、 便捷地监测生理反应并感知运动质量、记录运动数据并分析、跟踪特定活动。将采集的数据集成至智能手机软件,可综合分析老年人的行为特征及运动方案完成情况;软件还可通过患者端的提醒功能提示老年人避免久坐行为。然而,技术优化、用户接受度和隐私保护等问题仍需进一步解决。软件医疗端的开发则需着眼于运动分析、方案的监督执行、动态调整和随访。综上,未来可穿戴设备有望成为老龄化人口健康管理的关键工具之一。

5.2.2 远程医疗

远程医疗在老年人康复中的应用是近年来康复医学领域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它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和通信技术,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为老年人提供便捷、个性化、实时的康复服务,尤其适合行动不便或居住在偏远地区者。远程康复可以达到与传统康复方法同等甚至更佳的治疗效果。然而,它在技术接受度、设备成本、数据隐私和专业人员依赖等问题仍需进一步解决。

5.3 政策促进与社会认知

现有基础医学与临床医学的多学科合作,可以从不同角度理解老年人运动训练的复杂性,探索影响运动习惯的多元因素。近年来,结合公共卫生政策促进社区层面的运动推广,运用心理学理论解决个体层面的运动坚持问题也成为促进健康老龄化的重要方法和研究内容之一。世界卫生组织、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多个干预策略和政策法规,对公共卫生政策提出了新的指标和要求,也让老年人对健康维护的方式方法需求更高。未来可通过对影响运动效果的多元因素深入探索,更准确地识别出关键的干预点,从而设计出针对性更强的健康促进策略,为政策制定者提供影响老年人运动行为的证据,以提升健康老龄化政策的科学性。

综上所述,为更全面地应对老龄化社会的挑战,一方面应积极推广实施有循证依据的老年人各级别运动康复方案和健康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从机制、技术、政策多方面深入研究探讨优化策略,能够使更多的老年人受益,促进积极健康的长寿。

参考文献：略

作者：刘若琳 傅龙 顾新

单位：北京医院康复医学科 

         国家老年医学中心 

         中国医学科学院老年医学研究所

来源：《中国医学前沿杂志 (电子版)》2025年第17卷第8期